Prophet

【原创】East wind/东风来

镜像，真相就是人人面对面，你嘲笑他，却不知他同时也反射了你。

火车最后几分钟的旅程中Draco用生涩难懂的贵族用语委婉的表达了他的感谢之意，
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他，克莱夫很容易看到Draco的真正意思，就像此刻，他知道那是一个别扭的道谢。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接受。
听着Draco.Malfoy悦耳的嗓音，看着窗外英格兰旷野飞驰而过走到尽头。很快窗外的景色穿越了隧道的墙壁。这时Draco再度安静下来，眼睛从窗户挪开，看着自己手上的家主戒指。
当窗外景色定格在霍格沃兹城堡时，Draco.Malfoy已经收起自己的所有情绪，冷静自持，依旧是Malfoy家族的新家主。
“我们不必那么早去的，Mr.Malfoy”。
克莱夫一如既往的专业，已经开始正式称呼他。尽管望着他的蓝色眼眸中隐约有担心的影子，但声音里依旧严厉而且公事公办。这个语调让Draco心安。狠狠压抑住那些积压已久的愤怒，痛苦还有背叛的潮水退回深处，更多的是数月来占据他的，熟悉的麻木的悲痛。
“也好。”
克莱夫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但并没有问。
……
克莱夫.诺曼很疯狂，Draco再一次肯定。
所有人的看法无法动摇他，而现在他看起来都如此怪异，因为他们的目的地是著名的巫师学院。克莱夫.诺曼穿着一身蓝灰色的三件套，配白衬衫和黑领带，当然以及擦的铮亮的黑皮鞋。甚至还假惺惺换成一副看起来谨慎的全框架眼镜，而头发尽管没打理到一丝不乱的程度，但也向后梳，使他看起来比平常的样子大10岁，Draco突然认识到很可能现在他的样子才符合实际年龄。
事实上，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外形转变比坐着的时候看起来更令人吃惊。克莱夫花了不少心思，这身西服是艺术品，而克莱夫则是套在这西服里的艺术品。当他们拿起少的可以忽略的行李走向月台，那些巫师们窃窃私语的交相转过头，仿佛在看个怪胎（当然也看Draco.Malfoy，但他已经习惯自己一出现就会被注意），然后克莱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片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
然后，他们走到了一片广阔的水域。
霍格沃兹里的小小秘密空间。
“我们一直在谈论我，从没说过你的事。”Draco的声音有些变化，刻意的让话语中不无失落。
克莱夫倒是很简单的回答，“我可没什么故事。”
“那不如说说你为什么要回霍格沃兹。”Draco鲜少表现得依依不饶，而这次他就像亨利比喻的那样如一头猫鼬死死咬住狡猾的毒蛇，不幸毒蛇正是离之最近的克莱夫。
Draco依然从容不迫，“如果想知道一件事，最好的办法是直接问出来，让别人没有回避的余地。”覆盖在他脸上的平静的面具甚至没有透露一丝慌乱，反而以严肃的神情压迫克莱夫的一腔缅怀。
“你想知道什么呢？”
克莱夫当然知道Draco.Malfoy根本不会真正相信谁，他甚至连敷衍的姿态都不是。
克莱夫.诺曼曾经是个斯莱哲林，
他本该早就猜到。
Draco沉默不语站在湖边。
开始变得灰色的天空中，云团不时飘下雨滴。Draco觉得扑面的冷风凄雨让他舒服些。
而克莱夫同样的，久久没有说话。
“大多数的认同不代表真实，”当沉默久到让人不舒服，克莱夫先开口，“霍格沃兹是很多人都认同的归属地，我的父母也是这样，然后我也就成为霍格沃兹的一份子，但时间证明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所以我以埋葬过去的代价换取真正属于自己的机会。”
他没回头看，但从Draco的角度可以看到克莱夫笑了，只是眼中不带笑意。
接着Draco不可思议地看着克莱夫大步涉入浅水，黑湖水质地清澈，浅水处不及膝盖的高度，但视线不能穿过它，只能到达眼前波光粼粼的水。
四周在暮色笼罩下，黑湖呈现一片纯粹得稍显刺眼的白色，那片混沌里可能蛰伏着任何具有危险性的事物，或许也只是湖水反射出明亮得足以屏蔽景色与地平线的光，妄图粉饰成原野的白色墙壁。克莱夫目光停留久了，不免被这片光照得头昏脑涨，于是他又低下头，毫无益处地盯着浅绿色的水面。
他都快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离开霍格沃兹的。
“我们该走了，别迟到了”
克莱夫.诺曼满不在乎地就那样走上岸，而准确说来他膝盖以下的裤管，都潮湿而黏腻地贴在小腿上，随后Draco一个无杖魔法轻抛，
“恢复如初。”
…………

“生命，像铺有彩色玻璃的穹顶，
用色泽玷污了永恒之境的白光，
直至死亡将其踩踏殆尽。”
湖对面城堡赫然响起的钟声惊起一群鸟，它们中的几只向空中飞腾，打破他们两人间的一路沉默。
“一切尚未结束，”克莱夫语气坚决，“Draco，我不认为屈服现实是唯一可走的路。”
Draco注意到了他对自己称呼的不同，再次从姓到名的变化令他稍稍心安。“其他人把你视作仇恨的发泄，可即使局势再恶劣，集中精力在正确的事情对你而言不应该是问题。至于Harry.Potter，你的确需要借助这个监护人的存在进一步自保。而只有获得真正的自由后，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自由又是何时?”
克莱夫注视着Draco，“不管是什么，”他说，“当它出现之际，你必会心知肚明。”
Draco紧绷的肩膀稍微松懈下来，他衷心微笑，“谢谢，我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
夜色逐渐深沉，隐约可见几名学生匆匆忙忙地跑向礼堂，高声大笑着推搡着彼此沿着柱廊迅速移动。克莱夫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身影，任由自己徘徊于星空之下，他深吸一口气，弯起嘴角仰望漫天繁星。
但他记忆里与之承接相应的只是霍格沃兹那些片段残影和重重镜像，以及穹顶的毁灭与重建……
不一会儿，克莱夫面无表情站在校长办公室外的昏暗走廊，抿紧了嘴角。现在还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这个不速之客。
“什么人在那里?”，老费奇的嘶哑声音隐隐传来，“福克斯”，克莱夫信然转而进入办公室。
沉重的石像门转动起来发出不小的声音，打破沉寂，麦格校长匆匆施咒让自己的桌面看起来尽量不要像个刚结束了一场魁地奇比赛的体育馆。
麦格又怎么会忘记克莱夫.诺曼。
这个曾经的特立独行的斯莱哲林。
克莱夫假装咳了两声，麦格这才回过神来——
“诺曼先生，请坐吧！”
壁炉上方的时钟指针匆匆走过三秒，却悠久漫长好似永恒，终于，克莱夫才再度开口。
“我之所以会来。”克莱夫感受到墙上画像里邓布利多温和的注视，但他并没有发出声音，毕竟现在的校长是麦格，“是因为我愿意从旁指导。我一直坚信万事万物皆事出有因，虽然现实中常常缺乏彰明较著的理由，也难以察觉显而易见的原因，不过总有情理深藏表象之下。所以我还是选择相信你们一次”。
最初的惊讶渐渐散去，可身体本能反应的作用之下，麦格的双手微微有些震颤，拿在手中的茶杯是最上好的瓷器，薄如纸，明如镜，精致轻巧，剔透晶莹。手指收紧，的确，她无法压抑心中的担心，害怕战后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就会化作碎片，但她绝不能够放任斯莱哲林就此凋零，于是她倾身向前，将杯子放回桌上的茶碟中。而律师注视着她的眼神别具深意，让人不由错觉正身陷一场未知的考验。
“这一年不会就这样过去吧？”
“时候已到，”麦格镇静地重拾声音，“霍格沃兹不仅是重建更是重生。”
而邓布利多目不转睛地看着克莱夫。“是的。”他同意，语气温和亲切，“没错，今天我们的这场谈话就是改变的开始。不过，传统之所以继承未必意味着不容置疑，而改革须凭借十分的努力和几分的运气。”
克莱夫看不清这场谈话的去向，也猜不透眼前的麦格究竟对霍格沃兹作何打算。
“那么我不希望您所说的这些只是一个表面工作。”克莱夫转身面对冰冷漆黑的壁炉，定睛凝视，炉火熊熊燃烧的景象在眼前浮现，瞬间火焰升腾而起上下窜动的火光在壁炉内欢快地舞动。
麦格校长又继续一言不发。漫长的沉默似乎永无尽头，流逝的时间却不过两分钟，
终于，他们开门见山。
“但这些都不是你今天回来的目的，诺曼，”
邓布利多对此的回应是一声奇怪的叹息，从喉咙中哽咽着发出的咯咯声响听起来就和火鸡的叫声如出一辙，“二十年前，你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就不曾打算回来，可这次你却是为Draco.Malfoy。”
麦格仍然很惊讶，但也保持着基本的警惕。
“别担心，米勒娃。我相信克莱夫此次前来没有恶意，实际上，太过考虑所谓的公众意见对你的工作没有好处。”邓布利多语气柔和的说。
麦格正在思考他这些话的意思，却听克莱夫缓慢开口，“至于我的理由恐怕很简单，Draco天资过人，能力得天独厚。我不能看着他被毁掉，尤其是凤凰社。”
终有一日，Draco.Malfoy能够尝试意义非凡的好事，也能放手去做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在终于获得认可，受人鼓励后，他的未来应该要充满无限可能，他拥有挖掘不尽的潜能。孜孜不息，延绵流转，日夜不停。而那些充斥于Draco梦中炽热猩红的破碎残影会日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安宁的明媚亮光。Draco理应拥有一个公平的世界。
麦格校长的胸中翻江倒海，心口猛然一紧，坚定和愧疚交加的奇妙感情溢满她的内心。
深呼吸，麦格起身直视克莱夫的双眼。桌上的所有物品已然变得井然有序。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校长。”说着克莱夫站了起来，不失礼仪地微微欠身，“谢谢你的招待。”他说完，便径直朝门口走去。
麦格看着他走出办公室，在听到石门关上后，她将目光投向邓布利多，“阿不思”，
“数百年里主动放弃机会选择冒险前往巫师世界的人络绎不绝，可愿意放弃魔法前往麻瓜世界学习的人却独克莱夫.诺曼一人。噢，米勒娃，事实上你真的不用那么担心。看来二十年过去克莱夫的那份赤诚之心都没有变。他有多么坚定我们都是见证者，而最后证明小Malfoy也是好孩子，不是么？”邓布利多在画像里说着。半月眼镜的后面，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麦格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向月色下波光粼粼的黑湖，觉得即使是战争胜利，也一点都没有轻松的感觉。
……
另外，克莱夫漫步在他曾经的校园，凝望暗蓝的天空，霍格沃兹城堡高耸的尖顶和塔楼在夜空中留下一抹抹墨色的剪影。
克莱夫的十指紧紧扣拳，他知道，他就知道雪莱错了。
他心中翻江倒海，焦躁不安。渗透西装湿冷的霜水几乎要浸透了全身上下，冰寒彻骨，他的双手不住愤怒到颤抖，从一开始Malfoy的审判背后，只是仇恨的宣泄，一股不同寻常的感受叫嚣躁动。Draco.Malfoy像极当年的他，被全盘否定，被恶意中伤，始终只有孤身一人，那种孤独在他的血脉中肆意流淌，又在他的头脑中微光闪烁，点点滴滴缓缓蔓延，没入经脉，深入骨髓。
克莱夫闭上眼睛，最终停驻不前。
沉寂多年再一次油然而生的迫切渴望在这一刻席卷身心。
这正是如释重负，
诗人雪莱对于重建穹顶只字未提。
可惜他大错特错了。克莱夫心想那些人却遗漏了至关重要的东西，或许死亡确实能将彩色穹顶踩踏殆尽，然而一切尚未结束。破碎的穹顶终会重建，不断崛起的生命将如点点星火撒落永恒之境的白光，反反复复，永不暂停。
遥遥望去，黑暗湖面上倒映城堡灯火如同暖阳，
“Good luck！ Draco”，
然后笑意已然爬上克莱夫的双眼。